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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的民族性
张锦贻
//www.auribault.com 2016-06-03 来源:内蒙古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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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童节刚过,民族儿童文学应该被重新提起。民族儿童文学,寄寓着各民族长者对本民族幼者的殷切期盼,蕴涵着各民族在历史传承中所积淀的道德操守和价值取向,展现着各民族长期以来形成的审美趣味和语言形态。

  儿童文学的民族性,就隐匿在民族儿童文学的作品中,藏身于民族儿童人物生活的时代前行、社会变革中。它既是稳固、常态的,又是发展、动态的。它是儿童文学中民族精神、民族气质、民族情韵最集中、最具体、最生动的艺术呈现。

  儿童文学民族性内涵的发展和充实

  从近期民族儿童文学的优秀作品中,可以看到,随着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巨变,儿童文学民族性的内涵也在不断丰富和充实。

  哈萨克族青年女作家小七的长篇儿童纪实文学《我的小羊驼蜜糖》,就是最好的例证。

  这是一本像古老的哈萨克民歌似的诗体作品。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新疆阿勒泰草原上人与羊驼之间朝夕与共、相互依存的独特故事。作家运用第一人称,采用儿童视角,巧妙地叠合、统一。开头写着:“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家住在新疆阿勒泰,夏季时会搬到托勒海特夏牧场。”大女孩与小女孩相距不远,作家叙述的正是新时代的故事。由于是作家“亲身经历”,真实性在书页之中悄然流淌,亲近感也在读者心中油然而生。

  历史进程中,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心理状态,是不会突然中断、贸然改变的。进入21世纪,哈萨克族人依然在新疆阿勒泰辽阔的草场上四季游牧、八方奔走。这里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地、蓝色的天空、白色的毡房、密密的松林,有满山坡的牛羊、追着小羊跑的牧羊犬、草丛中五颜六色的野花儿、马背上温暖的牧人。这里是新时代的新牧场,羊群中有一只来自境外的死亡母羊驼留下的孤单忧郁的小羊驼,“在大家为这只小羊驼担忧时,父亲主动接回小羊驼。他自信地说:我们给她所有的爱,相信她一定会好起来。”新的牧人,新的心思,新的情愫。作为牧人新一代的“我”,更是“第一眼爱上了她”。一会儿说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一会儿又说“她的脸长得像糖一样甜蜜”。而且真的把“蜜糖”叫成她的名字。“我”哼着歌儿安慰她,抚摸她犟着的头和背,呼应着她孤独恐惧的眼神。从此,“我”把蜜糖视为家人,让蜜糖住进“我”家的毡房,形影不离,一起度过欢乐时光。作家对辽阔草场上两代哈萨克人同情、怜爱一只小羊驼的形象描绘,对新一代哈萨克人慰藉、关爱那只小羊驼的细节描写、氛围渲染,极细腻,极温存,以致每一个读者都能感受到“我”与蜜糖之间的真情与深情。

  作家所写,虽然只是一只与“我”形影不离的小羊驼,恰活脱脱地写出游牧民族的文化心理在新时代新一代人身上的衍变。作品中深情地写到了天山脚下的哈萨克人在全新时代里革新的游牧风俗、更新的自然观念、崭新的思想情感,自然地写出了哈萨克人在社会转型、时代转变中风土人情的变迁、生命体验的变动、民族心理的变化。这正是哈萨克民族独具的一种情思和情感,是哈萨克民族性格中的灵魂所在。

  从中可以看到,新的时代精神洇渗于儿童文学民族性之中,二者交汇、交融。儿童文学民族性的理论也正是在时代进步中发展、充实着。

  儿童文学民族性与文学民族性不同

  当然,儿童文学民族性与一般意义上的文学民族性不完全相同。它是与儿童简单的生活天地、纯洁的心灵世界、率直的情感呈现、幼稚的行为状态紧密关联的。《我的小羊驼蜜糖》,自始至终以一个哈萨克族小女孩的口吻来讲述小羊驼蜜糖失去母亲的忧伤、长睫毛眼睛的美丽、面对新环境的恐惧、蹭着“我”胳膊入睡的依恋;来描述“我” 与小羊驼的刚刚见面、慢慢接近、静静抚慰、渐渐融洽、时时相拥;来表现“我”与小羊驼的那份亲密无间。当作家写到“我”的爸爸带回一只圆头圆脑的小羊驼,就听见“我”不停地在说:“哎呀!真是太可爱啦!”“哈!你是歪脖子小羊驼吗?”又听见“我”大声地叫喊:“喂!小羊驼——小羊驼——”“嗨!蜜糖——蜜糖——”“看吧,她真的叫蜜糖吧。”在“我”的感觉里,“她的毛发柔软、蓬松,是我以前从未见到过的。”“我养过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这么骄傲的,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感慨,让各民族的大小读者都真切地领略到,一个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会给新一代人心理素质的形成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而民族心理素质的差异,就在于民族一代代人内心情感的差异。

  儿童文学民族性与一般意义上的文学民族性最明显的不同,还在于它的表达和呈现。也就是在于它又庄重又诙谐、也浅近也深邃的、儿童式的幽默表达;在于它又温情又严厉、也明朗也蕴藉的、朴拙化的智慧呈现。作家写小羊驼闯祸之后:“妈妈拿起扫地毯的刷子,假装追打蜜糖。蜜糖把头藏在我身后,完全不管圆圆的屁股还露在外面。”写她对草地上风的喜欢:“在风里,她的发型总是不停变换:有时中分,有时偏分,有时背头,有时会来个大爆炸。”写她吃饱青草却依然贪馋:“吃饭时,蜜糖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盘子里的手抓饭。从盘子到嘴,从嘴到盘子,来来回回,紧盯不放。”我们从中读到,哈萨克牧人在绿草丰茂的牧场上的身心放松和欢欣,对牧野上万物生灵的赤诚相待和看护,对外来的陌生的别类动物的倍加体贴和理解,这些是生活中的真实情景,也正是一位民族作家与小羊驼之间心心相印的真心流露,是民族作家在本民族现实中独到而有趣的发现。可以看到,整部作品,以最为天真的心思创造出一个真挚淳朴的世界,字里行间弥漫着哈萨克族牧场当下的气息,又流淌着哈萨克族儿童现时的情趣。作家所创造的“纯”和“朴”,不仅仅表现出人性中的一种大爱大善,更展示出一种深植于民族文化的深沉审美和深厚智慧。

  儿童文学的民族性是创作实践问题

  儿童文学民族性,虽然是一个理论命题,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创作实践问题。由于它是从儿童文学创作中概括而来,与儿童关联在一起,就必定是有哭有笑、有趣有味的。也就是说,儿童文学民族性总是与儿童的天性、成长天然地融合。《我的小羊驼蜜糖》中前半部分“我”与蜜糖情意满满。可是,当蜜糖长得太大而不得不迁移到国家养殖基地之后,谁又能料到“蜜糖和另一只羊驼,死于一周前的狼群袭击。”由此竟切断了她与“我”相亲相爱的依恋。作家写小羊驼融入牧人家庭,彼此相帮相助、互谅互解的友情,两下不离不弃、难分难舍的亲情,常令人揪心,却感到温暖;写母羊驼、小羊驼的死到“我”与全家人的极度哀念,悲切的遭遇、悲痛的情感,悲凉的氛围、悲悯的情怀,又令人伤心,温厚中倍感沉重。但是作家却以哈萨克人博爱的心胸,以小女孩真诚的目光,尽情地抒写小羊驼的亲善、温顺,由此化解世间的悲哀;又以新时代新牧人的新生活,新世纪新牧场的新环境,来渲染人生中的种种欣慰;更以新的民族情绪和情思,以新的民族文化和文明,来表达民族儿童心底的小小梦想。可以感悟到:快乐,是各民族儿童的天性,更是他们成长中一种积极向上、乐观进取的精神;对于哈萨克族儿童来说,放眼无垠的牧野,越是想念着离去的蜜糖;放飞无际的心思,更加热爱着眼前的生活。作品就以“珍惜、享受我们现在拥有的,更加爱家人、爱朋友、爱自己、爱生活,更加快乐而幸福地活着。”收尾。

  一只可爱的小羊驼,一个好心的小女孩,竟使我们体验了一把哈萨克族人的悲欢离合,体悟了一回哈萨克儿童的喜怒哀乐。显然,儿童文学民族性,最终体现在民族儿童文学作家所创造的民族情感天地中。儿童的快乐天性、快乐精神,就隐身在儿童文学民族性之中。儿童文学民族性,必然包含了传播正能量的思想性和呈现幽默感的艺术性;儿童文学民族性,总是融化在民族儿童文学作品思想性、艺术性的高度统一之中。

  正是这样,儿童文学民族性,也总是浸渍着原始式拙朴的想象和幼稚的奇妙幻想。因此,即使是叙述体文本,也往往注入了梦幻与童话的元素,使白描的现实叙事充满了诗情,并变得美轮美奂;使夸张的浪漫情调溢满了生趣,变得幽深幽雅;从而显示出一种虽通俗却精致、虽浅近却深沉的气质。使人看到,只有儿童文学艺术性达到了一个高度,才能使儿童文学民族性抵达一个更高的境界。

  一直工作在新疆阿勒泰,又长年居住在牧场的哈萨克青年女作家小七,以本民族人看天看地看万物、充满幻想充满诗情充满爱心的目光,审视哈萨克一代代人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从中发现那些被日常生活格式化的生命潜能——对大自然、动物生灵,对自由、博爱的永不枯竭的激情,熔铸北疆民族绮丽的童年梦想与伟大中华壮丽的振兴理想于一体,给人耳目一新的审美愉悦和情操陶冶。儿童文学民族性的深度,总是与儿童文学思想性、艺术性的高度成正比。儿童文学民族性正寓于民族儿童文学作家一次次精心的艺术创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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