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陈洁，中学退休教师。

参加高考时间：

1977年

40年前，陈洁（前排右三）和同学们风华正茂。

　　40年前的一场高考，改变无数人的人生轨迹。去年，中学老师陈洁从学校退休，她就是当年的考生。40年后，她谈起1977年的高考，勾起许多难忘记忆。

　　恢复高考是条出路

　　1977年10月14日下午四点多，陈洁从母亲的口中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她正在给家里最小的妹妹洗裤子。想起那时候的情景，陈洁仍是记忆犹新。“母亲严肃地说，让我这几个月不要上班，去参加高考”。而她则是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母亲，忘记了手中还在揉搓的小花裤。“那是改变我人生命运的一天”。陈洁家中有姊妹四个人，她排行老二，不但要帮忙看管弟妹，还要去父母所在的工厂上班当零工，挣钱贴补家用。

　　她回忆，从暂停高考那年开始，家中就有一种学习无用的气氛。姐妹们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想着顿顿饭能吃肉。好在，家中母亲十分支持她读书。陈洁说，母亲经常教育她，知识能够改变命运，丰富人的见识，让她能够有更多的可能，而不仅仅是接替父母在工厂的工作。“母亲鼓励我参加高考，让我试一试，她希望我做一个大学生，能够有另外一番出路”。

　　陈洁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高考。“停课之前我上到高二，之后就没有再上学。在家没事情的时候看一看书，此外再没有获取知识的途径。我感觉前途渺茫，不满意现在的状况，却不知道能做什么、要做什么来改变。但是恢复高考给了我一条出路。”陈洁清晰地记得，自己得知恢复高考之后的感受。她称，“我要上学”的念头特别的强烈。“我像是一个迷路了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高考像是一盏灯，照亮了我的路”。

　　蜂窝煤和烤窝头片

　　“当时心里很没底，不知道高考会出什么样的题，身边也没有人可商量。就是自己闷头去学。”陈洁说，20多天的时间，她没白天没黑夜地学。“为了这次考试，我20多天都没出过一次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看着看着文言文，然后想喝水，就下意识拿起家里的白瓷把儿缸子往嘴边送。倒了半天才意识到里面根本没有水”。

　　12月初的冬夜有些难熬。陈洁说，那时候冬天都是用煤炉子取暖，烧蜂窝煤。“每个月每家的蜂窝煤是有数的，如果烧多了就要有几天挨冻。复习前几天，一入夜家里人都睡了，炉子烧得没有白天那么旺，我穿着棉鞋身上套着棉猴，还是冻得直哆嗦。母亲知道后，为了让我晚上复习不那么冷，从亲戚家借来蜂窝煤，专门给我晚上用，把炉子烧得红彤彤的。有时她会做点针线活陪我，如果她先睡了，会在炉子沿上给我烤一块窝头，让我饿了沾着酱豆腐吃。那味道，别提多香了。”陈洁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她坦言，在复习中困难很大，进展也很慢。“获取知识的途径太少了，只能很盲目地背书，一点重点摸不到。心里虚得甚至不敢和亲戚朋友说报名了，生怕考不上丢人”。

　　说起来复习时的茫然，陈洁印象深刻。她称，复习的整个过程都是茫然的，看了很多的书，但是不知道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无用的。其实，那时候除了一些“老高中生”，很多人都不知道复习方向。

　　饺子和骄子是同音

　　“考试前一天的晚饭，母亲专门花了两毛钱，买回来一小块五花肉，剁了肉馅给我做了白菜猪肉的饺子，其他人吃了馒头和白菜萝卜炖豆腐。她说，饺子和‘骄子’是同音，取一个好兆头。当晚，关于考试的话题，只有母亲问了我一句，复习得怎么样，我光顾着吃饺子，含糊地回了一句‘还行’，就没再多说什么。”陈洁说，当晚她睡得特别踏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觉，还是因为一肚子肉馅饺子。

　　第二天一早，她骑着姐姐的自行车去了11中参加考试。“一路上也没什么想法，就想着能考上就上学，考不上就去工厂继续工作。相比复习的时候，压力反倒没有那么大了”。

　　相比现在的高考，1977年那时候入场的程序很简单，就是出示准考证，然后就可以入场了。准考证是一个长方形的小卡片，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的一寸照片。进学校之前有老师在门口检查准考证，对着上面的照片看看是不是本人。“当时还没有身份证”，考生们就按着准考证上的位置找到教室和座位。

　　说起来考场的印象，陈洁对监考老师印象很深。“监考老师到得很早，是两位老先生。他们都戴着眼镜。一人站在教室前面，一人站在教室后面。”她回忆，站在教室前面的老先生是花白的寸头，穿着已经有些磨白的藏蓝色中山装，在上衣兜里还别着一杆钢笔。“他拿着一个马蹄形的闹表，放在了讲台上，向我们嘱咐‘没有手表的同学可以看这个闹钟，注意考试时间’”。

　　陈洁说，考试前有点小麻烦，因为家里穷，她没有手表。进场前很担心考试期间不知道时间。到了教室，她第一时间用眼睛在墙上扫了一圈，没有表。正发愁，就看见老师拿着一个马蹄形的钟表放在了讲台上。瞬间心里就踏实了很多。“很感谢当时的老师，很贴心”。

　　陈洁说，打铃开始考试，试题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有一道题是把文言文陈胜吴广起义翻译成白话文。“考试的整个过程都有点蒙。我记得第一场语文，刚写完所有试题，就听见老师说了一句‘还有30分钟考试结束’。原本高考的准考证我还一直留着，只可惜在一次搬家中遗失了”。

　　考生竟然是一家人

　　让她记忆最深的是，在考试结束后，她才发现，考场内有几名考生竟然是一家人。由于高考中止了10年，不少考生是父子、母女、兄弟、姐妹。爸爸妈妈和孩子一起“同场竞技”的情况并不罕见。“大家都希望能够有再受教育的机会，我们当时对于知识的渴望，不是现在的学生能够理解的。因为他们能够获取知识的途径太多了，可是当时，上大学几乎是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