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前,为了考研,谭超当起了快递小哥。如今,已是延边大学历史学博士研究生的他,依然从事着送快递的兼职工作。有老师指责谭超:“这么一个高学历的人抢低学历的活,脑子是不是有病。”谭超却一点也不认同通过学历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做法。临近“双11”,快递小哥为消费者购物狂欢付出了汗水和辛劳,在他们中间,也包括谭超这样“身份特殊”的人。
很多人看到这样的新闻,大概也会产生与上述老师类似的困惑。快递小哥与从事学术研究的博士生,看上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群体。在世俗眼光中,送快递是体力活儿,对知识积累要求不高,而博士无疑是站在知识塔尖的人。人们对谭超的行为产生争议,不光是觉得他个人作出这样的选择是大材小用,还站在社会人才资源分配的角度,感到“博士送快递”是一种错位。
然而,这究竟是行业发展的客观规律,还是人们形成的刻板成见?是快递业不需要博士,还是太多博士放不下身段投身产业一线?
在现代社会中,任何一个行业、任何一个岗位,都离不开对知识的运用,对创新的需求。谭超从事快递兼职,就充分利用了自身的知识储备和创新能力。比如,他在8年时间里共计送出了80万件快递,如果按照年工作11个月算,平均一天就达到了300件的送货量,相当于普通快递员的两倍以上。达到这样的工作效率,不是因为谭超比其他快递员跑得快,而是他自创“快递编号法”以后,提高了快递分配的效率。
不难看到,博士生去送快递,照样可以发挥知识的价值。在某种程度上看,他还身体力行地推动了行业进步,不光能够在微观的工作中送好快递,还从宏观层面提高了生产力。可以说,快递业不仅需要博士,还需要更多有知识的人才,来改变整个行业的生态和模式。
这些年,高学历者从事传统观念里入行门槛低的职业,经常被新闻所报道。不光有博士生当快递小哥,还有博士去养鸡、养牛,去“开拖拉机”“卖面包”的新闻。每每有这样的报道出现,舆论场上就经常分成两派,有人认为高学历者从事“低端产业”是接地气,也有人认为博士不从事学术研究,浪费了宝贵的科研资源和教育投入。
纠结于这样的问题,还是把“博士”这个身份标签看得太重。由于长期以来形成的某种文化习惯,一些人衡量知识水平的标准不是看一个人有多少真才实学,而是他获得的文凭与学历。人们在认识一个社会群体的时候,经常会犯脸谱化的毛病,过度在意头衔,而忽视头衔背后的实质。
对于谭超本人而言,他送了8年快递,却未必会送一辈子快递。毕业以后,他的理想还是比较常规——去高校求职。送快递只是他在学生时代自食其力、补贴收入的手段。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国内社会对大学生从事兼职、打工存在纠结的心态。一方面,看到发达国家的大学,包括一些世界一流大学,形成了浓郁的打工文化,大学生以打工来减少家庭经济负担,并且接触和熟悉社会,被教育者和家长奉为圭臬;另一方面,如果自己的孩子也尝试打工,家长们又是百般不放心,而社会上也对学生打工兼职产生各种顾虑。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谭超为了继续学业,一边送快递,一边准备考研,刚开始或许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但随着他对这个行业越来越得心应手,闯出了一条符合自己需求的兼职路径。这并不是说要每个大学生都去送快递,都去干体力活儿,而是提倡大家要尽自己所能表达一份担当。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这并非是心有旁骛,而是对责任的允诺与履行。
社会分工本身就是多层次、多元化的,学历和文凭仅仅是促进社会分工的一项指标,而远远不能决定社会分工的最终结果。对知识的尊重,不光体现在为知识拥有者提供合理报酬,也体现在不同行业、不同岗位能够公平地分配到知识资源。现在国家和社会都在提倡工匠精神,产业技术工人的社会地位不断提高,同样不能忽视的是,社会需要一批用现代知识武装头脑的理想者投身产业、投身一线。
谭超未来的路会怎么走,这是他个人的自由选择。但是,至少从现阶段不少人对“博士送快递”的错愕中,我看到了仍然有待成熟的社会心态。在浮躁的世俗观念中,经常有人会问什么是“值得”,急着把自己的社会价值“变现”。用谭超的话来回答: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追求自己的理想就是值得的。
王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