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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月：《一个勺子》：事关尊严，不容小觑

//www.auribault.com 2015-12-07 来源：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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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憨厚的西北农民从路上捡了个“勺子”（傻子），不对，应该是一个“勺子”在路上莫名其妙跟踪上了一个西北农民。这个事情要说清，要是说不清的话，很容易造成一系列的误会与矛盾。陈建斌饰演的拉条子就没把这个事情说清，所以故事开头他与一个“勺子”不期而遇，故事结尾他却变成了一个“勺子”。

　　“勺子”管拉条子的老婆金枝子（陈建斌的老婆蒋勤勤饰）叫“妈”，却不管拉条子叫“爸”，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大一儿子，而且只认“妈”不认“爸”，这个事情也要说清楚，说不清楚会造成家庭矛盾，引来外界猜疑。偏偏这个事儿拉条子不但没跟老婆说清楚，也没跟村长、大头哥、小卖店老板等人说清楚，所以，拉条子最后变成个“勺子”在情理之中。

　　两条叙事线绷紧了这个故事，向外，拉条子从急于把“勺子”赶走到急于把“勺子”再找回来，向内，拉条子要不断平衡金枝子对他越来越大的意见。一条鱼两面火烤，拉条子崩溃是早晚的事情。但让拉条子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又有人拿“勺子”被骗领走的说法来敲诈他，而是大头哥一怒之下还了欠他许久的五万块钱，拉条子把五万块钱揣进了大衣口袋后，戴上了“勺子”留给他的“纪念品”——破遮阳帽，拉条子用一个“勺子”的视线看世界，瞬间各种混乱的关系理顺了——从头到尾，他就是被所有人当一个“勺子”来看的。

　　想来想去，让拉条子变成“勺子”的原因，在于他太想捍卫自己的尊严。没错，一个憨厚的西北农民对于尊严的理解，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大上，在拉条子眼里，所谓的尊严就是，一、大头哥你拿了我的钱，就应该替我办事。二、我收留了一个勺子避免他被冻死，社会上的人就应该感谢我。三、别人不理解可以，媳妇不能骂我，因为她知道所有真相。但在这三个方面，拉条子的尊严都没了，或者说，被狠狠地践踏了。这事放谁身上，都会崩溃。

　　一个人太想捍卫自己的尊严，又没有太多的办法，他只有用一个笨法子，不停地按大头哥家的门铃，每当大头哥家的视频监控小窗口出现拉条子那张颇有喜感的脸，观众就忍不住想笑，每当拉条子从大头哥的越野车上下来，身影在后视镜里滑稽地越来越小，观众会忍不住笑。观众的笑是因为觉得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老实的人，因此观众成了片中其他角色的“同谋”，银幕上下的人一起努力把拉条子送进了“勺子”的队伍，最后拉条子不变成“勺子”天理不容、整个故事都将不成立。当观众意识到自己目睹一个好人变成了“勺子”，观众会忍不住难受。难受就对了。陈建斌就是想让观众难受。这部电影就是想让所有人都难受。因为这个社会上的聪明人越来越多，眦睚必报者太多，奋起反抗者太多，再也难以找到像拉条子那么好欺负的人了。拉条子不是好骗，他是好欺负。他好欺负是因为他善良。他善良是因为他不设防。但凡有一点防备心，他也不会把“勺子”领进家门给“勺子”饭吃，也不会让一组组莫名其妙的人上门来敲诈他。这是拉条子的问题吗？不，这是社会的问题，整个社会都在欺负老实人，而本来社会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么想想，你不觉得难受是应该的？

　　大头哥招人恨，但他也有底线，他的底线也事关他的尊严，这很重要。当拉条子突然说不要托他办事交给他的五万块钱之后，大头哥也崩溃了，事没办成，是因为办事的人不给力，大头哥也没办法，现在拉条子不要那五万块钱，不明摆着说大头哥是骗子了吗？指着鼻子骂大头哥私吞了那五万块钱吗？大头哥能忍受自己是个滑头，但不能忍受自己是个骗子。大头哥这个人的做法，其实是做人的道德底线，可是拿大头哥还钱这个事情作为标杆，往社会上一放，会发现低于这个底线的人实在太多。在金钱面前，太多人连大头哥都不如。如果你为大头哥的“愤而还钱”而感到温暖的话，那表明你对这个社会“骗子太多，傻子都不够用了”也有着深深的不满。

　　陈建斌也要尊严。他选择这么一个没什么商业元素的故事，作为自己的导演处女作作品。

　　电影有不少观众喜欢他，觉得有点儿意外。电影获了奖他也觉得有点儿意外。但有一点他可能不会意外：电影公映后票房不甚理想。单陈建斌的尊严是想拍一部好电影，尽管他知道一部高票房的电影是什么样子的，但仍然选择拍这么一个不那么被大众捧场的电影，这是因为他拍电影时也给自己拉了条底线，这底线事关尊严，不容小觑。

　　故事是好故事，导演是好导演，电影是好电影。不卖座的原因也很简单：一、农村题材。在当下商业电影潮流中，这是最不受欢迎的题材之一。二、缺乏娱乐元素。比如网络段子拼接、流行词、新人类生活方式、大场面等等。三、主题严肃。尽管观看过程并不显得漫长，但故事紧扣的严肃主题，仍然会让当下主体观众觉得沉重。好在，不卖座并不影响人们对一部电影质优与否进行判断，不卖座甚至成为好电影的一个标配条件。在向好作品致敬的同时，我们更期待好的创作者，能够在艺术结合商业方面，找到更多的路径。好作品应有好票房，这应是所有人的一致期待。

编辑：丁斌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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