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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精通几国文字,据说以梵文第一,汉文第二,英文第三,日文第四。”这是梁羽生在《革命诗僧苏曼殊》一文中写下的话,收在新出版的《梁羽生妙评民国诗词》(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中。
梁羽生这么说的理由是:“到他(指苏曼殊)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已完成了《梵文典》八卷的大著作。在这么短的时间,有这么大的成就,纵然不能说是‘后无来者’,恐怕也是前无古人了吧?”
这里有一个常见的误会,《梵文典》非原创,而是译作,且并非直译自梵文,而是从英文转译。梁羽生此误,源于苏曼殊故弄玄虚,在书上径题“撰述”,且称“书旅西湖灵隐山”。
苏曼殊的好友柳亚子最早上当,在《苏玄瑛(苏曼殊学名元瑛,又作玄瑛)新传》中即说:“著《梵文典》八卷。”但经与苏曼殊亦师亦友的陈独秀指正,到《苏玄瑛新传考证》中,已改为:“翻译之作,其英文原本由仲甫(陈独秀字仲甫)移赠玄瑛。”奇怪的是,引者常常不注意柳亚子的后文。
其实,在《梵文典》的自序中,苏曼殊也明确说了“嗣见西人选述《梵文典》”,可见梁羽生在写此文前,并没看过《梵文典》,便贸然加冕,难免“獭祭鱼”之讥。
事实是,苏曼殊最擅长的可能是日语,鲁迅曾说,在他看来,苏的日语与日本人没有区别。苏曼殊是中日混血儿,生在横滨,5岁才回国,后又留学日本。
苏曼殊的中文水平未必比日语高,他写诗还是陈独秀教的,陈独秀说:“曼殊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真是所谓天才。他从小没有好好读过中国书,初到上海的时候,汉文的程度实在不甚高明。他忽然要学作诗,但平仄和押韵都不懂,常常要我教他。他做了诗要我改,改了几次,便渐渐的能做。”对于苏曼殊的诗,郁达夫曾说:“功底并不很深,但能吸收众长,善于融会贯通。”
梁羽生褒扬苏曼殊,多少有求奇的心理在作怪。每个人都渴望一次传奇式的人生,自己做不来,就要捏造出一个影子,将此生实现不了的东西寄寓在其中。通览《梁羽生妙评民国诗词》,颇可见这层关怀,所以不必用做学问的眼光来苛责,倒是应该有几分游戏的态度来看它。
从写作时间看,这些文章最早发表于1980年,其时梁氏已56岁,著作等身,成了名人,写作上有了更多的空间与自信,以《死水》一篇为例,通篇引了闻一多先生《死水》一诗,只有一句是自己的介绍,这样的文章放在别人身上,恐怕是不敢写的吧,就算写了,也发表不了。可见梁羽生此时的写作是多么放松、多么的率性,所以常有出神之笔。书中所涉章士钊赠孟小冬诗、郁达夫兄弟酬和、苏曼殊少作,均称罕见,刷新了我们对作者的认识。
艺可专,亦可玩,只是在我们这个过于严肃的社会中,玩的心态常常被贬低,玩的内容常常被遗忘,非到一定的身家地位,断不能沉溺于中、以此示人,因而派生出两种结果,一是过分的装腔作势,一是过分的下作不堪。古往今来,真正的大制作不多,而真正有品格的玩,亦凤毛麟角。
或者,《梁羽生妙评民国诗词》可看成是梁羽生的趣玩吧,游于书本之中,却不必承担考据求真之累,一切止于兴趣、止于发现,这种自居一格的懒散、悠闲、分寸与钟爱,善读诗者可得之,不读诗之人却无法体会。
我们脚下的时代太过纷繁、匆忙,多少人已丢了自己,却以为正在获得自己的道路上飞奔。我们都在老去,到那时,我们是该沉溺于个人的奋斗史呢,还是醉心于一片诗歌的花园中?我以为:故事总在彼此重复,倒是诗,人人不同。
感慨韶华似流水,湖山对我不胜愁。
惊闻北国驰胡马,空对南冠泣楚囚。
家国十年多隐恨,英雄千载几荒丘。
海天寥落闲云去,泪洒西风独依楼。
没想到李大钊还写过这样的诗,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楚囚”“海天”“湖山”“荒丘”都是当时人比较爱用的意象,而“南冠”或从“南冠客思深”来,时代压力下,人自然要剑拔弩张,梁羽生记作“惊闻北国弛胡马”,“弛”与“驰”均通,意思却很不一样。
谈笑间一代人物,感慨风云变迁,推敲一字得失,在梁羽生的这片小花园中,有心者能心旷神怡,不知你又能盘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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