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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时代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面对资讯罗网一个人无所逃遁。读书生活也是如此。总是会有一些时髦的书新鲜出炉,粉墨登场,不愁没有渠道把消息传递到你的视听。报刊、电视、网络、发布会、排行榜、签名售书,铺天盖地,无远弗届,殷勤周到,不屈不挠,服务无极限,仿佛把它们介绍给每个人是一件神圣的使命。你躲过了这一种,总有另一种来填补。你会被明确地告知或者被迂曲地暗示,错过这本书不但将是你的一个重大损失,甚至说明你的趣味、眼光都值得怀疑。这样,在一种满城纷说人声鼎沸的氛围中,当有人征询阁下高见时,你好意思说不了解、没有看过甚至根本不想看吗?那一刻你内心可能嘀咕着应该找来读读。
当然,相对这种外在的压力,更多的情形恐怕还是心甘情愿去读的,担心不读真的会是一种错失。但这样的话,我们很可能也就中招上当,陷入一个冠冕堂皇的陷阱之中了。
岁月倏忽,人生苦短。要工作,要生活,要扶老携幼,用在阅读上的时间实在极其有限。时间是一种稀缺资源,也有一个机会成本的考虑。既然舍弃其他而投入在阅读上,理应取得利润的最大化。为获取技能、职称、证书的阅读不在我们谈论的范围内,虽然它们最符合投入——产出的经济行为规律。这里要说的是那种超越具体功利的、为了润泽心灵的读书。它不能带来直接的物质利益,但却可以带来灵魂的收成——这点仍然是可以度量的,只不过采用的是另外一种精神的尺度。这就面临一个选择问题。当今出版业已是一个庞大产业,随便走进一家书店,望着那些让人目不暇接的图书,每每会有目眩之感。有一些书能够让我们增加善念和怜悯心,扩大智慧和见识,远离鸡虫得失的无谓争斗,把目光投送到更远大的天地,关注更根本性的、深沉久远的事物。这样的书应该成为我们的首选,其他的则应该慎重对待。
回头再来看走马灯般登台亮相的各种时髦书畅销书。它们因为具有吸引眼球的超强效力,不明就里者更容易受其裹挟,因此尤其需要警惕。这里面有多少是值得我们为之付出宝贵时间的?在媒体的炒作中它们都被吹捧为必读之书,究竟实情占几许,水分有多少?真正实至名归的固然也有,但名不副实的恐怕更多。伪劣假冒的不必谈了,那些还算说得过去的,每每也被夸大得没谱。顶多是小家碧玉,却被渲染成倾国倾城。“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传统观念固然需要更新,但相比之下,把普通酒甚至劣质酒吹成百年陈酿的做法倒是更需要提防,因为目前这点正大行其道,为害尤深。谓余不信,不妨想想看,一年前、半年前,甚至一个季度前的热销书,还有多少能够被人记得?
素养,眼光,鉴赏力,基于学识和经验的许多因素,都有助于我们不受迷惑,去伪存真,披沙拣金。这是一件复杂的行为,是在时间中不断发展和完善的。就个人经验来说,我一直信服一句老生常谈——让时间来汰选。一种几乎百发百中、万无一失的方法。时间淘洗一切也检验一切。动听的鼓噪会喑哑,精美的装帧会毁损,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内容本身了。只要它是出色的,便总会以某种方式存在下去,延续并扩大自己的生命。就像真正的美酒,时间的窖藏只会增加其醇香。
对那些一时不能判定真伪优劣的,何妨等上一等,倘若经过时光检验仍然熠熠发光,再来读也不迟。这并不是一场赛跑,没有人给你颁奖,为什么要着急?这段等待检验结果的时间里,难道还担心没有什么可读么?事实上,时光长河淘洗出的名著佳构,那些十足的金子,已经令我们目不暇接望洋兴叹了。对它们的亲近不会失望,更不会蚀本。
英国小说家毛姆说过这样的话:“我绝不让自己被说服去读那些刚出版两三年的畅销书。我常觉得这件事实很叫人吃惊:许多非常受欢迎的书,我没有读它们,对我却没有丝毫损失。”许多年前不经意中读到的这段话,却成了我最大的获益。自那时起,我一直努力将之作为一条准则,来引领自己的阅读行为。
我发现,屡试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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